lanaxie 发表于 2007-5-2 15:03:31

朱迪的游戏

艾里克·伯恩(EricLennardBerne,1910——1970)生于加拿大蒙特利尔,原名艾里克·伦纳德·伯恩斯坦(EdcLennardBernstein)。1935年毕业于加拿大著名学府麦吉尔大学(McGillUniversity),获医学博士。从1936年到1941年在耶鲁大学从事精神病治疗。又在纽约的芒特兹昂(Mount Zion)医院做了两年精神病治疗临床助理后,入伍从军。像许多其他入伍的精神病医师和心理学家一样,他发现了团体治疗并开始发展他自己的治疗方法。

1946年离开军队后,他定居加利福利亚的卡梅尔(Kcarmel),在旧金山精神分析研究所同埃里克森一道研究精神分析。

    20世纪50年代早期,伯恩的观点与精神分析发生分歧,1956年他申请成为旧金山精神分析研究所成员时,被拒绝了。他关于相互作用分析(TransactionalAnalysis,TA)的观点首次公开演讲是在1957年美国团体心理治疗协会举办的一次西部地区会议上,题目为《相互作用分析:一种新的有效的团体治疗方法》。这篇论文1958年发表于《美国心理治疗杂志》。

    1947年伯恩出版了第一本书《行动中的心理》,再版时取名为《精神治疗和精神分析的外行指南》(1968年)。1961年,他出版了小心理治疗中的相互作用分析艺术》,随后又出版了《组织和团体的结构和动力》(1963),以及《团体治疗的原理》(1966)。然而将相互作用分析理论普及化并成为畅销书的却是1964年出版的《人们玩的游戏:人类关系心理学》一书,这令伯恩大为惊讶。在他逝世时,还有两本手稿《人类爱中的性》(1970)、《在说完你好后,你说什么?》(1972)正待出版。

    1962年,伯恩创建并主编了《相互作用分析简报》,1971年,更名为《相互作用分析杂志》,由国际相互作用心理分析协会出版。

    以下案例选自伯恩的《心理治疗中的相互作用分析艺术》一书,案例标题及案例中的当事人姓名乃编译者所加。

(李金钊)

朱迪的游戏

朱迪女士的概况

    本案例中的主人公朱迪女士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已婚新教徒,高中毕业,34岁,现为家庭主妇。她的丈夫是一名技工,她们有一对儿女,正处于青少年时期。她的父亲喝酒很多,现在住院治疗。母亲现在住在另一个州的医院里治病。父母的结合是闪电式婚姻,婚后感情不和。一次,当妈妈怀她八个月时,她的父亲想毒死她。人们救了朱迪,认为她妈妈将会死掉,但是后来她妈妈还是活过来了。她的阿姨告诉她这个故事,并说:“你从一出生,生活就一团糟。”

    在她7岁时,父母离异。父亲后来又娶了老婆,继母对她不太友好。父亲对她有过性侵犯,继母对父亲的行为采用纵容态度。这令朱迪女士对性感到非常厌恶。

    既往病史显示她患有头痛,出现过幻觉、妄想等症状,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有时麻木,但是没有出现过抽搐、过敏或其他伴随一般精神病的躯体障碍。对她的正式诊断为精神分裂和歇斯底里症。她的儿童时期曾出现过梦游、咬指甲、梦魇、口吃、尿床、吮大拇指及其他一些学前问题。从她的学校经历发现,她曾受到过药物等有毒化学物质的影响。

    她曾经酗酒十年,在酗酒者匿名协会得到治愈。她认为她的酗酒起始于她的母亲患了精神病,那时她]9岁。她说她的抑郁也开始于这个时候。

在本次治疗以前,她已经看过其他几个治疗师,接受过三种形式的治疗:酗酒者匿名协会、催眠术及结合禅和瑜伽的精神分析。但是她对这些治疗很不满意。

    朱迪女士抱怨经常会突然发作抑郁,并难以处理她和那个正处于青少年期的儿子的关系。伯恩对朱迪女士的治疗过程共进行了十六次,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五次为个别治疗,后面的十一次都是团体治疗。以下就依次报告每次治疗的概况。

第一次治疗探索生活史与精神病治疗史

    第一次治疗时,朱迪女士按时赶到。治疗师以好奇的方式探讨了朱迪女士的生活史与精神病治疗史。这个过程经过仔细计划,这使朱迪女士看起来总是很主动,可以尽可能用自己的方式组织这次会谈,融洽了医患关系。治疗师和她探讨了以前接受过的精神病治疗的种类,也谨慎地探讨了她的心理状态,最后请她叙述她能记住的梦。最近她梦到“人们正在营救我落水的丈夫,他的头受伤了,我开始尖叫”。她提到自己经常听到来自内部的声音忠告她的健康,两年前也有一次听到过外部的声音。这些迹象表明她的心理健康状况非常不好。

    由于朱迪女士抱怨手脚麻木,治疗师建议她去看神经科医师。

第二次治疗朱迪表现出对结构分析的天赋倾向

    神经学家怀疑朱迪女士患有颈关节炎,但没有建议她接受任何特定形式的治疗。在会谈中,朱迪女士自发地提到自己“像个小姑娘”一样想得到赞同。她说“小姑娘”看起来“幼稚”,这暗示她让“小姑娘”表现出来而不是试图取缔她。她还提到了对“长大的部分”的反叛。她说那看起来很大胆,“虽然我喜欢做孩子,但我知道我不能做到父亲期望的那样,我厌倦了这种尝试”。她提到的“父母期望”也包括了她丈夫的“期望”。这些期望可以概括为她的“父母期望”。她将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看成她生活中两个最重要的“父母”。她对她丈夫有诱惑力,她意识到她对她父亲同样如此。当她父母分开时,她才7岁,那时她想:“我本应该能够留住他(父亲)的。”因此,她不仅有顺从的冲突,也有一种对父辈人物的诱惑态度。

    从上面可以看出,朱迪女士对结构分析的特定倾向已经很明显,她自发地已经将“小姑娘”与“长大的部分”区分开来,并且确认出了“小姑娘”对与她父母有关的特定人物的顺从,对于其他患者来说这可能要直到第三四次会谈甚至更晚一些才能实现。因此治疗师认为,有必要用非指导的方式来强化这种三分法(三分法指将每个人的人格结构分为三种自我状态:父母状态、儿童状态和成人状态。“小姑娘”指的就是一种儿童状态),让患者清楚地了解自己的人格结构。

第三次治疗结构分析:探索自我状态

    她怨恨那些告诉她怎么做的人,尤其是女人。这是对“父母状态”的另一种反应。她提到了那种“登高”的感觉,这是非常小的女孩子必须感受的方式,这是又一次“儿童状态”。她说:“噢,看在老天的份上,那是真的!正如你说的,我能够看见一个小孩……真难以相信,但对我来说确实有意义。正如你说的,我感到我不想走:一个穿着连裤童装的女孩……我现在感到很好笑。他们用右肩膀拦着你,你很愤怒……然而我却对我自己的儿子做同样的事。我不赞成当时我正在想‘我并非不赞成,我知道她感觉怎么样’。其实是我妈妈不赞成。这就是你提到的那个‘父母部分’吗?我有点被所有这些吓着了。”

    朱迪女士还没有体验过一些儿童状态的现象学事实,但在先前几次会谈中已经增加了行为的、社会的、历史的现实。这些迹象表明,相互作用分析治疗是非常适合的。

第四次治疗相互作用分析:处理与儿子的麻烦

    朱迪女士现在正适当地投入到相互作用分析,她说:“这周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我不必再去深究儿童状态。我能够从丈夫和其他人那里也看到它(儿童状态)。我和儿子相处遇到了麻烦。”她用一种精确的、及时的、例证性的方式阐述了她与儿子之间的游戏,她区分了自己的父母状态(她不赞成且决断)、儿童状态(她的诱惑力以及对儿子反抗的闷闷不乐)以及成人状态(当儿子完成工作时她很满意)。治疗师提示她,成人取向(良好的理由)可能比父母取向(甜蜜的理由)更值得一试,建议她采纳一种社会控制的观点。

第五次治疗生活脚本分析:强化朱迪的成人状态

    她报告说,她和儿子相处很好。治疗师又尝试和她进行了回归分析,找出更多关于儿童状态的东西。她联想到“猫弄脏了地毯,他们指责我,让我去把它弄干净。当我拒绝做时我又口吃了”。这是朱迪女士与家人的人际交往方式。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她提到酗酒者匿名协会和英国国教教堂都需要为“肮脏”忏悔。为此她放弃了以上两者。当会谈结束时,她问:“有进取心好吗?”治疗师回答道:“你想要我告诉你吗?”她理解这个暗示,即她应该在决定这样的事情上依靠成人状态,而不是寻求父母状态的许可。她回答到:

“不,我不需要。”

    在这次会谈中引出了她的一些生活脚本的成分,揭示了她与家人玩的游戏。能够预期到,她将和治疗师试着重复猫的情境中的适应形式。她的问题:“有进取心好吗?”也许是她第一次迈向适应。这给了治疗师一个机会去拒绝玩游戏,强化她的成人状态。朱迪女士已经在理解结构和相互作用分析上取得很大进步,所以治疗师认为她已经为参加更高级的治疗——团体治疗做了充分准备。她将要参加的团体大部分由妇女组成。

第六次治疗团体经验激活了朱迪的性冲突

    朱迪女士讲了一个梦:“我看着自己说:‘那并没有那么糟糕’。”很明显,她梦的内容是成人状态的,这是一种良好的征兆。她喜欢治疗团体,但却使她在一周剩下来的时间里感到不舒服。她将之与回忆联系起来,包括儿童期的同性恋游戏。“噢!那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酗酒者匿名协会。那里有两个同性恋妇女,其中一个说我很性感。”她抱怨阴道发痒。她还说:“我妈妈和我睡在一起,并且骚扰我。”团体经验已经激活了她的性冲突,这里出现的是性冲突本质的第一个迹象。

第七次治疗建立成人状态的社会控制

    她对于团体会见感到高度兴奋。“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在团体中他们为什么让我大笑和脸红?在家里的时候情况好一些。我现在可以亲我的儿子了,并且我的女儿第一次走过来,坐在我的膝盖上。如果情况没有发生变化,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情人。”

    从她的家庭游戏分析,已经得出结论,必须建立成人状态的社会控制。很明显,孩子们已经感知到了她的社会控制的改善。孩子们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妈妈能够保持自己的位置,他们也作出相应的反应。她在团体中很兴奋,并说当情况不变时她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情人,这些暗示她正卷入到与丈夫的性游戏中。

    后半周的团体经验十分清楚地表明,她在自己的一些游戏中需要父母一样的人物。她所在的治疗团体中来了个新的患者,是位男性社会工作者。她对他的印象很深。她问他在那里他们能做些什么。需要指出的是,她比他知道的更多,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个团体,而她是第三次了。她说当人们吩咐她做什么时,她感到愤恨;尽管她有优越的经验,然而却像乡下人一样请新手指导。因为她看起来对他的教育背景留下了深刻印象:很显然,她试图玩一个游戏。她开始认识到自己是怎样将一个可能的候选人变成父母样的人物,然后抱怨他。

第八次治疗“伊登花园”的门:与妈妈的冲突

    她对于团体中的回归分析感到沮丧。这使她想到对精神错乱的恐惧,想到她那位在州立医院治病的母亲。她画了一幅作品是通向美丽花园的雅致的门。这是由她5岁前做的“伊登花园”白日梦派生出来的事物。材料暗示,花园已经适应了州立医院的门,许多年前,她在那里拜访过妈妈。这个团体中的经验提供了一个机会,及时地提醒她,也许她想去医院,以便减轻责任。

    在过去的五六年里,她只看过妈妈一次,所以建议她再去看一次妈妈可能是比较好的选择。这个建议被非常小心地以成人状态而不是父母状态表达出来了,以避免任何关于她不去看妈妈就是一个坏女孩的暗示。她能够理解探望妈妈对于练习成人状态的价值,并且作为一种方法,防止将来在妈妈死的时候,她的父母状态和儿童状态之间发生困难。她很好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同时又提出了新的信息,她的丈夫从不洗头,并总是有好的借口,她接受了这些。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洗头了。她说这对她影响不太大。当治疗师指出当她和她丈夫结婚时她一定知道他从不洗头,她否定了。

    她说和病人相比,她一直对于生病的动物更加恐惧。这一周她的猫生病了,但这是她第一次不再害怕它了。有一次,当她还小的时候,她的父亲打她,她的狗扑向父亲,于是她父亲将狗送给别人了。她告诉她的孩子,她的妈妈死了。无论何时,她一想到妈妈,她就开始喝酒。很明显,她正在解决一些与她妈妈有关的十分复杂的冲突。她保持了对于病猫的社会控制。这个迹象清楚地表明,去看一次妈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得到实现。

第十次治疗陷入“存在危机”

    “坦白地说,我害怕去看我妈妈的理由是,我可能希望一个人独自呆在那里。”她想知道:“为什么我存在?有时候我怀疑我的存在。”她父母的婚姻是闪电式的,她经常感到自己是多余的。朱迪女士现在陷入了存在问题。她的“成人状态”很明显一直是不安的,因为她的儿童状态已经怀疑到她的存在、她存在的权利以及存在的形式。她的出生证明将明确写着她确实存在,这对她的儿童状态应该是印象尤其深刻。随着社会控制的建立,她知道了可以按照自己选择的形式存在,她不想去州立医院看望妈妈的想法应该会消除。

所以治疗师建议她去取一份出生证明的副本。

第十一次治疗游戏分析:秘密的婚姻契约

    她描述了与丈夫的酗酒游戏。在酗酒者匿名协会里,她被告知应该祝福他,安慰他,这使她感到反感。她尝试了不同的做法。“有一天,我说我想向医院叫一辆救护车,因为他(丈夫)看来不能够照顾自己了,于是他就起床了,不再喝酒。”他说他只是想通过灌醉自己来帮助她保持镇定。上周这种情况又出现了,他酒喝得很厉害,她想打他,但是她的肩膀很痛,只是责备了他。

    从此看出,他们的婚姻有个秘密的契约。部分是基于这样的假设:他喝酒,她扮演救援者。这种游戏,在酗酒者匿名协会中被强化了。当她拒绝继续扮演救援者而变成一个受害者时,游戏就结束了,他就停止喝酒。(很明显,在过去的一周里,由于她的不安全感,酗酒游戏又重新开始了。)

    这个游戏轮廓呈现在她的面前了。她一开始说:“这不可能成为婚姻里秘密契约的一部分,因为在我们当初相遇时,我们都不喝酒。”但在会谈的稍后时间里,她突然说:“正如你说的,我记得当我们结婚时,我确实知道他不洗头发,但我不知道他喝酒。”治疗师说,他蓬乱的头发也是秘密婚姻契约的一部分。她看起来多疑,想了一会儿后又说:“天哪,是的,我发誓,我确实知道他喝酒。当我们在高中时,我们经常整天在一起喝酒。”

    现在清楚了,在他们婚姻的前些年,他们玩了一个可转换的酗酒游戏。如果她喝酒,她丈夫就不喝,如果她丈夫喝,她就保持镇定。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建立在这种游戏上,后来她中断了这个游戏,并且一定尽了相当努力去忘记这件事。

    这次治疗帮助朱迪女士澄清了婚姻的结构,她强调为保持婚姻游戏继续下去需要的大量时间和努力,以及在无意识控制下同样需要将大量精力投入到抑制中去。

第十二次治疗走向适应:发展艺术潜能

    由于治疗师放暑假,中间间隔了一个月时间。朱迪女士回来时,正患肩痛。她已经去了州立医院,但被妈妈驱逐出去了。这使她感到绝望。她产生了一些嗅觉幻想。她认为她闻到了办公室有煤气味。在最近的瑜伽练习中,她发展了异常清晰的意象。她能看见花园、闪闪发光的透明色彩和细节鲜明的无翅膀的天使。她回想起来当她还是个孩子时也有过同样的意象。她也有圣诞老人和她儿子的想象。实际上,当她走过公园时,她喜欢秘密而大声地和树木花草说话。治疗师和她讨论了这些活动表达的渴望。她有艺术和诗歌方面的需求。因此,治疗师鼓励她写作,尝试用指甲绘画。她已经看了自己的出生证明,她的有关存在疑问很少再扰乱她。

    对于她先前提到的这些现象和听觉表现不必惊慌,它们指向儿童时期补偿的倾向,这同她与父母混乱的关系有关。传统治疗取向将提供给她支持性治疗,帮助她压抑这个精神病理并在此基础上生活。结构分析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这需要一些勇气:允许这个混乱的儿童状态来表达她自己,并从这个有建设性的经验中受益。

第十三次治疗与丈夫再次“骚动”

    她去看了内科医师,医生给了她萝美术碱(Rauwomn,一种降压药),因为她的血压偏高。她告诉丈夫,她将用手指绘画,她丈夫生气了。他说“用彩色蜡笔画”。当她拒绝时,他开始喝酒。她认识到作为一种“骚动”游戏,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导致这种结果,感到有些绝望。然而她说,如果她不和丈夫玩“骚动”游戏,他会感到绝望,因此这对她来说是个困难的选择。她也提到美丽花园的门很像她很小的时候妈妈经常送她去的白天托儿所的门。现在问题出现了:怎样区别心理治疗的效果以及降压药的效果。

第十四次治疗家庭丑闻:与治疗师的游戏

    她对于治疗正在丧失兴趣,并感到疲倦。她同意这可能是医学效果。她披露了一些以前对任何人都没提起过的家庭丑闻,她现在说她的酗酒并不是起始于她妈妈得了精神病,而是开始于这些丑闻。

    在这次治疗中,她决定搬家。在治疗期间,她习惯一种坐姿,将大腿难看地暴露在外,现在她又抱怨酗酒者匿名协会中的同性恋妇女。她抱怨男人们也忽视她。她不理解为什么,因为她没做任何事情导致这种情况。治疗师告诉她暴露的姿势,她表现出相当惊讶。治疗师指出她一定是很多年以来都以同样挑衅的姿态坐着,并且她认为他们的攻击性可能是由于她自己十分粗鲁的挑逗姿势造成的结果。在随后的团体治疗里,她大多时间都沉默不语,当别人问到她时,她提到了医生刚才说的这件事以及它怎么使她感到沮丧。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谈。通过与丈夫及其他男人和女人玩游戏,在牺牲了正常家庭生活的代价上,朱迪女士获得了很多。主要的外部获得是避免了愉快的异性交往。如果她能够放弃这些获得,她可能会开始一种正常的婚姻关系,这种满足应该多于她退行的报偿。从她的症状看,她的儿童状态中的精神分裂成分很明显。歇斯底里的成分很明显地表现在她社交方面的游戏上。因此诊断为精神分裂和歇斯底里症。

    在她的案例中,治疗师避免使用“游戏”这个名称,因为她仍然太脆弱了,不能忍受这样的率直,只是简单地向她描述而不给它命名。此时的治疗性问题是她是否已经准备充分,她的儿童状态和治疗师之间是否已经达到充分的、很好的理解,以使治疗师对她的面质更有效。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她的孩子们的生活以治疗师在这些问题上的判断为转移。如果她决定变得生气或取消治疗,对她来说可能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精神病治疗,也许是永久性的失去。如果她接受了面质,治疗效果可能具有决定性意义。因为这个特定游戏是她婚姻幸福的主要障碍。当然,治疗师在没有相当的成功把握的时候,还没有冒险将这个问题指出。

第十五次治疗面质成功

    治疗师在两周休假后回来了。面质是成功的。朱迪女士叙述说她的父亲在她青春期时侵犯过她,而她的继母假装睡着了。她的父亲也骚扰过其他孩子,但她的继母通常为他辩护。她将这种“侵犯”与她自己的诱人联系在一起。她详尽讨论的这个情境引起了她的一种感觉,即性是肮脏的、粗俗的。为此她与她丈夫在两性之间总是很小心,试图避免与丈夫发生性关系。她理解她与丈夫玩的游戏是试图避免性,因为她感到她不能够充分放开去享受性,而认为这只是她的一个负担。

    朱迪女士很明显地被治疗师的指导震惊了,但却很满意,因为治疗师揭露了她的婚姻结构,指导她该怎样去做。

第十六次治疗(终结性会谈)

重新做决定,尝试新生活

    朱迪女士宣布这是她最后一次会谈。她不再害怕当她表现得精力充沛时,她丈夫会认为她很肮脏或粗俗。她从不问他是否这么想,只是假定他是这样想的。这一周里,她用不同的方式接近他,他既感到惊讶又满意地作出反应。最近几天,他回到家里时吹起了口哨,这是多年以来的第一次。

    她对于其他一些事情也有了新的认识。她总是感到对不起自己,试图引起同情和赞美,因为她是一个改正好的酗酒者。她现在认识到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她感到在这一点上已经做好准备,尝试做些改变。她也感觉到了一个不同的父亲。关于她的裙子太短的讨论令她震惊,但却对她有帮助。“我过去从不承认我需要性。我总是想我需要关心。现在我能够承认我需要性。”这一周她去探望了住在另一个城市医院的生病的父亲。她能够相当客观地看待自己这次对父亲的探望。

    现在她感到已经摆脱了父亲,不再需要他了。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够继续和她丈夫维持两性关系。她感到实现这个转变是通过治疗师的中间调解,治疗师开始一段时间取代了父亲的位置;但是现在她不再需要他了。她能够自由地和丈夫谈论引起她症状的性压抑,谈论对他的性感觉。他说他同意她并报答她的感受。在她发现了所有这些以后,紧随着上次探望父亲的那个晚上,她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漂亮的、娇柔的、娴静的妇女,这个使她内心感到真的很好。孩子们也不一样了,他们更快乐、放松、有帮助。

    她的血压现在也降下来了,阴道也不痒了。治疗师认为这种改善可能是药物所致。她回答说:“不,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这之间的差异。我以前也吃过药,当药物起作用时,药物使我感到疲惫和紧张。而现在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报告说,她现在用绘画取代了手指画,做她想做的事。她感觉这没有什么错,这像在学习生活。“我不再觉得对不起他们了。我认为如果人们适当地着手去做,他们也能做到这样。我再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了,尽管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我不想再来参加团体了,我宁愿将时间花在和丈夫在一起。当他吹着口哨回到家里,看起来我们又开始交往了,这美妙极了。我想再试三个月,如果我感觉不好,我会给你打电话。我也不感到那么‘神经质’了:我指的是身心症状、负疚感、害怕性等此类事情。这真是一个奇迹,怎么说也不为过。我不能够解释快乐的感觉,但是我感到我们(你和我)一起做到了。我和丈夫之间更加亲密和谐,他甚至照管起孩子来了,就像他变成了家庭的男人。我甚至对酗酒者匿名协会感到有一点惭愧,因为我将它用在了我的游戏之中了。”

    治疗师直接询问她结构分析是否有用,游戏分析是否有帮助,她对两者都回答“是的”,她补充说,“噢,脚本分析也有帮助。例如,我说我的丈夫没有幽默感,你说‘等一下,你不了解他,他不了解你,因为你们一直在玩游戏,只是将脚本付诸行动,你们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是对的,因为现在我已经发现他真有幽默感,没有幽默感只是游戏的一部分。我对我的家感兴趣,并感激我的家庭。我又能写诗了,又能向丈夫表达我的爱了。以前我习惯隐藏我的爱。”讲到此,治疗时间也要结束了。治疗师问:“来杯咖啡好吗?”她回答到:“不,谢谢,我刚喝过一些。我已经告诉你我现在的感受,就这样,到此为止了。来到这里真是非常快乐,我喜欢来这里。”

追踪报道:改善在继续进行

在三个月的治疗期后,又过了一段日子,朱迪女士来信说:“我感到很好。我不必吃什么药片了,现在降压药也停了一个月。上个星期,我们庆祝了我的35岁生日。我的丈夫和我出去度假,没带孩子。水、树木都美丽极了。哎,如果我能画下来就好了。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海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看起来很美,运动起来很优雅。我丈夫和我相处得那么融洽。白天和夜晚感觉都很好。我们变得更亲近,更注意对方,我能够活出一个真我。那是大多数时间看起来难住我的东西。他仍然吹着口哨上楼,这比其他任何事情对我都好。我很高兴你建议我画画。你想不到仅仅是这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现在越来越好,孩子们认为我的画非常好,并建议我展示它们。下个月我将参加游泳课程,不骗你,这是我过去永远都不可能做的事。随着时间逼近,我有一点害怕,但我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学。如果我学会将头放在水下面,仅此就会使我感到巨大的兴奋。我的花园看起来那么好。那是你帮助我的另一件事。天哪!现在我一周至少去那里两次,每次都待上几个小时,没有人提出反对。你知道,我认为他们更喜欢我这种方式。”

    “我并不想漫谈下去,但是看起来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我将写信告诉你游泳进展情况。”

    这封信使治疗师对以下两件事更加放心:

    1.朱迪女士的改善,即使在降压片停止情况下照样有效。

    2.朱迪女士的丈夫与孩子们,即使在心理治疗结束后继续有改善充一点,丈夫现在开始洗头了。

    本案例中患者的改善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都得到了保持。

[点评]在对这个案例点评之前,有必要对案例中提到的一些术语稍做解释。这是由本案例采用的治疗方法——相互作用分析(TA)决定的。

    相互作用分析(TA)是由伯恩提出并倡导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后经过许多人的发展又出现了不同的模式,伯恩学派被称为经典的相互作用分析。现代的相互作用分析治疗者修改了伯恩创立的许多基本概念,如以玛丽和罗伯特·高尔丁(Marry&RobertGoulding)为代表的重新决定学派(redecisionalsch001)。

    相互作用分析是一种互动式治疗方法。它的基本假定:我们是基于过去的前提作出现实的决定——这些前提曾经在某一时刻适合我们的生存需要,但现在可能已经不再有效了。为此,相互作用分析强调必须增强一个人的觉察能力及改变决定的能力,从认知、情绪、行为方面作出新的抉择(重新决定),改变他们的生活进程。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相互作用分析要求团体参与者学习如何从功能上识别三种自我状态(父母状态、成人状态、儿童状态),了解现时行为如何受到他们在儿童时接受和融合的规定与原则的影响,鉴别决定他们行动的“生活脚本”,最后他们开始认识到现在可以重新决定,并开始新的生活导向,改变那些已经不发生作用却妨碍他们正常功能发挥的部分。因此,注重文化和家庭禁忌,强调早期抉择是相互作用分析的两大主要特色。

    伯恩学派强调现时的相互作用分析,把团体看成一个微缩的世界。伯恩治疗团体建立了四种技术:结构分析、相互作用分析、游戏分析和生活脚本分析。

    1.结构分析结构分析是一种工具,旨在帮助人们意识到其父母、成人、儿童的自我状态内容及功能,学习如何鉴别和分析他们的自我状态,从而改变僵滞的行为模式。父母状态主要是父母式的态度和行为,从外表上看是在对他人表达批评和照顾的行为,表现为权威性、优越感和控制性,从内在上看它是旧有的父母始终存在并影响内在儿童的方式。成人状态是我们人格中客观的部分,它是作为一种资料处理者来发挥功能的:它计算种种可能性,在可能的资料基础上作出决策,处理事实和外在现实。儿童状态表现为冲动、任性、缺乏理性、感性用事、自发行为。伯恩认为,人们始终不停地从一个自我状态到另一个自我状态之间转换,在任何一个时刻,他们的行为都与当下的一种自我状态相关联。

    2.相互作用分析相互作用分析基本上是人们对别人所做和所说内容的描述。伯恩描述了三种类型的相互作用:互补式、交错式、隐含式的。

    3.游戏分析游戏分析是帮助人们意识到他们发明并参与的种种游戏,学会如何终止和避免游戏,以使他们能够建立起非操纵性的关系。此处的游戏是指一系列不断进行的吸引人的事件,直到有人感到厌倦为止。这些游戏是人们用来防止亲密性和操纵别人,以便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的防御策略和“把戏”,经由这些游戏,人们接受到种种抚慰,以维持和防御他们早期的抉择。

    4.生活脚本分析生活脚本分析是用于鉴别一个人的生活风格,意识到他们是怎样获得自己的生活脚本,并更清晰地了解他们的生活角色(基本的心理生活观),帮助他们获得改变早期规划的机会。相互作用分析区分四种基本的生活观:我很好——你很好;我很好——你不好;我不好——你很好;我不好——你不好。它们都是以儿童期经验的结果产生的决定为基础的,决定着人们对自己有着怎样的感受、怎样与其他人相关联。与这些基本的心理生活观概念相关联的是生活脚本,或称为生活规划,它实际上就是确立于早年生活的规划,旨在满足我们在这个世界中以自己的生活观为基础的种种需要。

    在本案例中,治疗师运用以上技术对患者进行治疗,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在治疗过程中,患者逐渐对自己的自我状态有了清晰的认识,对自己与儿子、与丈夫、与酗酒者匿名协会、与治疗团体中新来的成员甚至与治疗师之间进行的游戏有了进一步了解,对于自己与父母的关系、自己的基本生活观也有了全新的看法。为期三个多月共十六次的治疗使患者的精神症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更重要的是,患者可以重新决定自己的生活脚本,对丈夫、儿子、父亲都有了新的认识,家庭关系更加健康,也开发了自己的潜能,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

    本案例当事人朱迪女士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和歇斯底里症。从治疗过程来看,朱迪出现过幻听和幻嗅,经常发生抑郁,也有焦虑、多疑症状,还出现过由于紧张而口吃、高血压、躯体疼痛等症状。其他关于精神分裂和歇斯底里症的典型表现在案例中没有涉及。歇斯底里症又译为癔症,它的症状和体征缺乏病理解剖和病理生理学基础,它是一类神经症,它的发生和心理社会因素有密切关系。歇斯底里症的主要特征是,紧接心理社会刺激起病或发作,症状可因暗示发生、加重、减轻或消失;症状出现或持续与摆脱困境(原发性好处)和得到补偿(继发性好处)有关。所以对歇斯底里症的治疗可以通过疏泄、解释、暗示以及结合药物治疗。疏泄的主要方法是引导患者详细讲述与歇斯底里症症状发作相关的激发性生活内容,这有助于把握发病的精神诱因,为解释、暗示等进一步心理治疗做准备,又能使患者的痛苦情绪在尽情宣泄后得以减轻。解释要达到的目的在于使患者明了并相信,歇斯底里症症状并非由躯体疾病引起,而是心理因素所致。暗示在于减轻和消除症状。多数患者一般并不需要药物治疗。

    朱迪女士的歇斯底里症以及对性的厌恶,难以处理与儿子和父母的关系都主要是由她童年和青少年期的不愉快经历造成的。她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缺少父爱与母爱。在与丈夫相识并结婚的日子里,她们玩了一个个“游戏”。这些“游戏”使得朱迪女士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需求。

    朱迪女士对于相互作用分析有着特定的天资,这是治疗效果显著的原因之一。患者在未经指导的情况下已自发地能够发现儿童状态与父母状态,这对于其他大多数患者来说是难以达到的。治疗师在治疗过程中展现的智慧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他在治疗初期搜集患者生活史与精神病治疗史的时候,经过了精心组织,使当事人始终觉得自己是主动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这使得患者一开始就对治疗师产生了正向的感情,融洽了治疗关系。

    第二,治疗师根据患者情况,先经过个体治疗,再建议患者参加团体治疗,反映了治疗师以当事人为中心的思想。

    第三,治疗师还通过梦的分析来深入了解患者,将精神分析与相互作用分析有机结合,使治疗效果更加显著。这也体现了治疗师的精神分析背景。歇斯底里症的治疗可以有多种方法。精神分析治疗采用释梦、自由联想等技术,找出问题根源,主要是找出性冲突及童年期问题。家庭治疗从整个家庭结构入手,请整个家庭参与治疗,了解并改善家庭动力关系,从而达到治疗作用。伯恩将相互作用分析、存在疗法、精神分析结合起来,体现了一种整合的治疗取向,这对我们的心理咨询与治疗实践有很大的借鉴意义:选出最适合的方法为当事人服务,以求最有效地达到治疗目的。

    第四,单就本案例的相互作用分析,治疗师采用了结构分析、游戏分析、脚本分析,通过层层剥离、步步为营的方式,带领我们深入患者内心,探寻患者精神障碍产生的原因。其中,患者与丈夫的酗酒游戏,一个扮演受害者,一个扮演救援者,这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患者与治疗团体中新来的男性成员之间玩的游戏,患者首先将新来的成员变成自己的同谋,使他成为患者的父母式人物,然后再去抱怨他。患者也与治疗师玩了一个游戏,在治疗过程中出现了阻抗。治疗师抓住了患者的这些关键地方,通过卓有成效的面质,建议患者采纳社会控制的观点,改善患者的社会控制方式,使患者向健康的生活迈进。

    第五,对于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出现的阻抗,以及患者对治疗关系的挑战,治疗师都通过坦诚、直率、耐心、迂回等方式有效地解决了。相互作用分析是指导性的团体治疗模式,治疗师注意了面质的时机,减少了患者中途退出的可能性,这对于患者来说是个极大的喜讯。正如伯恩自己所说:“就是从最保守的角度来说,本案例的治疗效果,也

使朱迪女士跃入了健康的家庭生活。”从临床要求来说,对相互作用分析的合理评价标准只有一个:在投入同等时间和精力这一前提下,相互作用分析产生的结果,是否和其他心理治疗方法产生的效果一样好,甚至更好。可以说,本案例是一个相当成功的经典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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