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尘土飞扬的日子，我看不清时间的真实面目，空虚在我体内疯狂成长。我所谓的个性飞扬、青春坦白和爱情童话在现实面前一钱不值。

    那时，我已经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在深夜的被子下写下忧郁的诗行，在球场中央唱起遥远的校园民谣，在面朝记忆的大门时泪流满面。我像一个夜的孩子在黎明到来之前茫然四顾，却又一直希冀着幸福之花在我梦里铺天盖地。我用诗性的灵魂叙述美好的眺望。那些精灵一样的文字行走在黑夜和寒风中，不停流浪，不停歌唱，不停为摆脱黯淡的日子而试图跋扈飞扬，它们在艰难的岁月中散发着芳香。

    除了这些，我似乎已经遗忘了太多太多。我的才情横溢，我的至高理想，我的生存的意义，在六月之后都涂满了灰色的色调。甚至有时，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念出一个沉重的词语：死亡。

    而在这之前，那是我不曾理解的文字，就像“生命”一样。除非我想起海子的“夜色”——在夜色中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海子曾让我相信，死亡就是他在卧轨前高诵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像他一样化作一匹天堂孤独的马匹，给死亡和幸福划上等号。在这之后，死亡之于我的意义已经由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变得异常沉重，我像是面临一场灾难，在劫难逃。

    对生活的误读，让我迷失了前进的节奏。有的时候，我在跑道上奔跑的时候，我竟会莫名其妙地停下来问自己：“难道生来就是为了死去吗？”

    天或许知道。而我也只有到现在才找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我们命定的道路，不是享福，也不是受苦，而是明天无所遗憾。

    下巴还没长毛的我就这样知道了什么叫作疼痛，就开始殚精竭虑地揣测起生命的深远内在。我甚至在梦中作起了祷告，我非常恳求地对那位头上戴着光环的姐姐说：“天使姐姐，帮帮我吧，你就帮帮我吧。”这种恶心的脆弱不仅出现在梦境中，就是在网上一贯率性自由的我也变得毫无主见。隔着屏幕，我竟对远在北京的朋友说：“你那里下雪了吗？”然后，她的回答令我不知所措。她说：“那你说七月的雪会是什么颜色的呢？”于是，我们谈起了流浪、爱情和生存。她用长者般的口气告诉我：“生命只有随着时间的节奏跳动才不会死亡，而理想爱情以及你的才华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 

    就在那样绝望得像昙花一现的夜晚，我知道了什么都要成为过去。像白衣飘飘的校园民谣时代，像我童话般的爱情，像我的帆布鞋和白衬衫，像我年轻时的疯狂和美丽，像我在深秋埋掉的一个个美丽而残忍的故事还有我要送给一个女孩子的漂亮风铃，都将被我埋掉，埋入深深的海底。

    清晨醒来，阳光把我的房间闪耀得亮堂堂地，推开窗子，一群白鸽从对面的琉璃青瓦房顶扑飞向紫蓝的远天。这是一个季节的沉默，以及沉默之后希望的萌动。一缕缕的爱经过时间的温存之后聚成了硕大的花朵，纯粹、富有生命的力量。我已经很少写诗了，那些为生活匆忙的人让我羡慕得眼睛发红。我的画夹被我悬挂了起来，还有我的旱冰鞋、足球、死去的校园民谣，米兰•昆德拉、余华和海子，都被我锁在了安静的地方。拿起简单的行李，我对自己说：“只保留坚强。”

    我不再盲目忧郁，我已经远离了那种黯淡的生活，远离了幼稚的哭泣，远离了单薄的幻想。现在和未来的生活是我在平凡之中追求超越，在超越之中有又不迷失自我的生活。正如一个电台节目中女主持人所说的：“不管一个人走多远，他的青春永远住在他年轻时的城市。” 我尽量使自己成为真正的青年——干净的头发、整齐的着装，迎风而立。一个人风尘仆仆简简单单，感觉很好，真的。在秋天的早晨的寒风中，我抬头看昏暗的天空然后微笑着说：“大学，我已经看见你裸露的肩膀了。”

     后来，我作过一场美丽的旧梦，幼时的记忆欣喜着从内心深处向我奔跑而来。梦里的风是年代久远的风，飞机和鸟并肩而行，火车鸣着响笛驶去远方，车窗外飞逝的绿色绵延成永恒的背景，南方的流水声，北方的马蹄声，东方的鸟鸣声，西方的古乐声在我耳边依次响起。

    在阳光明媚的某个下午，在我20岁生日到来那天，在“花样年华”发型工作室的镜子中，我看见自己长长的头发轻舞飞扬。于是，我把这样一个比喻写进了记事本中：努力的脚步就是时间的节奏，它的韵律隐藏在我对生命揣测的欣喜当中，没有绝望，没有虚荣，没有做作，没有矫情地对女孩说——我爱你。

                                                   二零零四年九月

【谨以二十岁的文字纪念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感谢我的父母。是你们给了我生命，给了别人无法继承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