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睛看城乡

飞宇

<SPAN class=tpc_content><FONT size=5>　　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被寄养乡下的外婆家里，那是一个安静的小山村，生活闭塞得很。那时候，我已经读了一些书，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向往，尤其是对大城市里的生活，几乎羡慕得五体投地，时常梦见自己回到了城里的父母身边。我外婆对我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很是看不惯，她用她平日里种庄稼得来的经验教训我说：人就像地里的一棵小麦苗，在一块地里长了大半季了，冷不丁地拔出来移栽到另一块地里，失去了原来的地气，又和新的地气不接，长不成一棵好庄稼，就是长成了一棵好庄稼，也会比别的庄稼晚半个节气。<BR>　　当时，觉得我外婆的“理论”既土气又笨拙。那几年，外婆家养了一头毛驴，一有时间，外婆就让我到山坡上去放驴，一个几岁的小姑娘，陪伴着一头驴，放眼望去，满世界除了山还是山，心里空旷和寂寞得难受，觉得满世界都放不下自己的一颗心，于是逃离乡村的心情就日益迫切。<BR>　　几年以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城里。我渐渐长大了，在城里读书、工作，我努力按照一个城里人的标准打造自己，说话尽量去掉在外婆那里学来的乡下人的土味，穿衣跟随城里人的时尚，去美容院打磨自己的脸面，使其像城里人一样白嫩光泽，用城里人的脑子思考，用城里人的手段做事……总之，没几年，我就人五人六地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乡村生活的痕迹被我抹得干干净净。<BR>　　做城里人多好啊！作为一个曾经在乡村生活过的人，我知道一个乡村人的日子有多辛苦：一年四季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对什么事都要担心：即担心老天爷下雨太少，又担心老天爷下雨太多；即担心夏天不热，又冬天不冷；即担心粮食收成不好不够吃，又担心粮食收成好了卖不出去；羡慕城里人又害怕城里人，城里人下乡，乡村人诚慌诚恐地敬着总怕城里人不满意；乡村人进城，小心翼翼看城里人的脸色，稍不留神就遭了城里人的白眼被骂一声土包子。作为一个城里人，和乡村人比起来，简直是有说不完的优势和优越。我就是这样怀着沾沾自喜的心情活在城市的一个角落里，其实，我活的并不是多么的滋润，但和八九亿乡村人比起来，我还是有理由沾沾自喜的。<BR>　　在城市里生活了许多年，我用尽平生力气褪去外婆涂抹在我身上的乡村气息。我认为自己修炼的不错，已成正果，感到自己的骨头和心肠都已经染上了城市人的颜色了。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我十几年的修炼成果却出现了颓败的迹象，思维和言行渐渐露出乡村人的习性，我外婆十几年前关于一棵麦苗的话不幸被验证，我的确和城市里的地气不能很好地相接。比如：被我清除了十几年的乡村土话常常莫名其妙从我的口中嘣出，喜欢看乡村题材的影视剧，走在街上，常和那些从乡村来的、蹲在街头等活干的木工、瓦工们搭话，开始回忆我曾经非常厌恶的乡村生活，那里的炊烟、那里的牛叫、那里的火辣辣的太阳，特别是那里的灰头土脸的只会憨笑不怎么会说话的乡亲，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我的餐桌上开始时不时地出现一两盘乡下的土菜；在公共汽车上，遇到乡村模样的人，我也会多看上两眼。<BR>　　我这是怎么了？我把我的这些变化说给我的好朋友听，他们几乎都是怪模怪样地看看我，眼里露出同情的神色；甚至我的一个好朋友还批判我说：你这是小农意识，没出息，得改。有一次，我正喋喋不休地谈论童年那段放驴的生活，一个好友突然打断我的话，说：你别老是唠叨唠叨地说你童年那点破事，像个祥林嫂，让人知道在农村呆过，会被人看不起的。<BR>　　我很沮丧，为我对乡村的念念不忘，更为城市人对乡村人的蔑视。<BR>　　是呀，作为一个乡村人，不管怎样敬重、羡慕、向往城市人和城市生活，似乎都天生注定改变不了被城市人歧视的遭际。不管你怎样改头换面，只要你立足城市，哪怕是立足片刻，你就会感到底气不足，你在乡村时的豪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城市人有灵敏的嗅觉和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只要一小会儿，他们就能嗅出你身上的乡村气味，看清你骨子里的乡村色彩，然后他们就想当然理直气壮地在你面前趾高气扬起来，仅仅因为他们是城市人，你是乡村人，他们认为他们比你优越，比你高一等，所以他们有理由蔑视你，歧视你，甚至可怜你。<BR>　　我是个爱琢磨事的人，尤其是对那些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琢磨起来没完没了。我开始琢磨，城市和乡村间的这种优劣、歧视与被歧视，究竟是怎么来的？刨根问到底，到底城市人比乡村人优越些什么呢？<BR>　　不能否认，从现象上看，城市人比乡村人有更多的优越，城里人活的比乡村人舒坦，享有更多的物质和便利，但一个人比另一个人优越、活的舒坦，就可以成为一个人蔑视、歧视、可怜另一个人的理由吗？<BR>　　从根本上说，作为一个人，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可分为利己和利他两个方面，也就是这个人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自己和他人的需求，仔细想一想，一个人活着，生存所必须的无非是阳光、空气、土地、水、粮食几大要素，以及由这几大要素派生出来的其他附属要素。我把城市人和乡村人拥有的这几大要素的数量和质量相比较，想找出城市人歧视乡村人的根本依据，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一比较，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