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问题

飞宇

一大街的饮食男女
打着饱嗝
要不把吃当学问
要不把吃当工作
讲究营养
讲究情调
精细地追求着生活质量

只有
把吃当作命根子的人
还在挨饿

维生素和蛋白质在菜篮子里
你推我搡
却在人类的肚子里成了
莫逆之交
如今牙疼在咀嚼过的地方
堆积成洞
胃下垂在固定的姿势里
挂着盐水
酒精也在某个失足的角落
过度燃烧
是呕吐还是排泄并不重要
只有歇斯底里后烂成泥巴
才是幸福地卧倒

奋不顾身的人类前仆后继
乐此不疲
过剩的朱门酒肉
来不及消化就开始发臭
一个行业的下水道足够养活
一个正在遭受饥荒的民族

一支牙签
倘若插进口干舌燥的沙漠
也能变成绿洲
清醒之后只需回答两个问题
干还是不干？（平声）
干还是不干？（仄声）


污染
当悬浮微粒
减肥失败
估计
天什么都敢下了
雨 雪 冰雹 刀子
甚至纷扬的黄土
也奇迹般地从天而降
你听
土落枯叶
细沙流淌
人类一开口就习惯磨牙

世界一张大嘴巴
也满含灰尘
不言不语
我们凭什么在能见度为1米的
高速公路上
舍命前进

拨打着算盘
整理一天的赢利
只有一种产品在稳步上升
而且它们
被细心地分为
有机与无机

沉甸甸地将绿色
由浅变深
而后渐渐油腻
生命的色彩
被无辜更改
伤痕累累的春天蹒跚而过的时候
她一定在想
明年
来还是不来


下岗
一把撑了半辈子的伞累了
突然放弃了张开
任我
被一阵太阳雨打懵
是谁不抢我挂在脖子上的奶酪
却把我整个天空移走？

习惯了平庸
习惯了斤斤计较
习惯了从里到外的安全感
没了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没了
我把准备啐的那口吐沫
咽了下去
命令一个信念从嘲弄的眼神里冉冉升起
从此将开始习惯优秀

生活总有个缺口
流淌出来的这些纯属个人的秘密
怎么也抹不干净
脏了自己倒也罢了
偏偏还要
脏我的亲人

听说生活也有个缝隙
我在这个鸡蛋外面逡巡
转晕了脑袋
再削尖它
如果在黑暗之前找不到那个眼
就把生活砸烂
反正我比它先四分五裂

一次次碰撞
碎的全是我的倔强
另一把黑雨伞缓缓撑开
黑了雄心勃勃的春天
一大堆一模一样的灯光都在召唤
家的那盏特别耀眼
一些期待让我
举步维艰


妓女
在一个深不可测的盲肠口
我站成了第n盏路灯
花枝招展地亮着
等待着外号叫人的苍蝇
来叮来咬

鲜艳的桃子熟在霓虹疲惫的夜晚
不青涩
不糜烂
刚刚好的口感
新鲜那时门庭若市
不用讨价还价
也很畅销

后来
我从骄傲地挑三拣四
一直骄傲到饥不择食
冷落的门庭还是
鞍马稀少
我的口粮开始绕道
花谢了
首饰当了
我的头上只能插一根草

黎明前总有个比夜晚更黑的黑暗
暗了我的理想
最黑暗的地方总有个反光
明了我的忧伤
别来揪我辫子教育我
我保证不发芽 不开花 不结果
不荼毒生灵
只日夜独自凋零

无所谓
一切都在酒杯里一寸一寸麻痹成歌
说不出来唱出来
哭不出来
笑出来
你的皮带与我都放弃了抵抗
如蛇一般没有骨气地
瘫软

城市的夜晚很大很暗
星星很亮很满


民工
蹲在鲜艳夺目的广告牌下面
我
被路过的人看作庞大的灰尘

捂着鼻子疾步走开
仿佛我身上散发的味道
才是那正宗的毒药

我快活地蹲在地上
或者抬头看我的兄弟姐妹将生动的脸
迅速地像河流一样扭到对面
他们的笑容飞快地跑到了我的脸上

或者低头看比我蹲得更低的
水泥和找不到泥土的蚂蚁
一股劲地往我的脚丫里钻

一只早起的蝴蝶每天给我一个微笑
我恨不得从像山一样的骨头里
挤出奶来讨好它
而且
我和鲜花有个共同的秘密
想把自己摘下来送给它

哥们，你戴着袖章走向我的时候
我激动得将手搓成了面疙瘩
只要你一拍肩膀
我就会熟成韭菜饺子让你品尝
可是你一开口
却让我软成了黄泥巴

城市的夜晚染红了我的胸膛
那张黑色的面孔上
亮出了无数的眼睛
每一只被关起来眼睛都嫉妒着
我的自由

我如同一只蛀虫
赖在这棵大白菜里与一个
假装睡觉的退休老太周旋
她咬着每片叶子的耳朵
说当心小偷
在持续半年的僵局后
为了让她放心地回家睡个踏实觉
我终于出手

我站在脚手架上面表演单脚跳
没有恐高症的我却让下面的人头晕
我是城市的疼痛
选择吃芬必得
还是完整切割
我知道最佳选择
但我不会给你任何提醒
除非你也蹲下来让我骑一回

自由卫子

问题多多啊

ve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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