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说的是春运火车票。春运无疑是中国之一绝,春运火车票无疑是中国之一怪,并且其怪的程度肯定超出了全世界人民的想象。
关于中国的火车票,尤其是春运火车票,悬龙门阵太多,故事深奥,纹理复杂,我觉得它足以构成硕博论文的重大选题,完全有必要写成门墩式的专著。有一点我是不会去怀疑的:通过春运火车票之一叶,我们就能理解中国政经之一秋。谁弄懂了火车票的肯綮,谁也就破解了中国社会之玄秘。
关于春运火车票的难购、古怪(实际上是现怪)、黑幽,请大家寻阅《中国校园导刊》2008年第三期上一篇名为“买张票回家”的封面文章。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不仅幽默,关键真实。据说是一位北大的青年才俊写的,尽管作品采取的是小说形式,但所用素材全都来自作者对大学生们买票、乘车、回家真实经历的深查与专访。大家不妨找来一读,通过它,我们就能理解邱大优、王英俊、林纯生们买票回家的艰辛,一种近乎费神劳心的磨难。
有人也许会问,火车票真的有那么凶吗?果真有那么邪乎,那么厉害,那么暗藏杀机吗?我想,提这个问题的多半是那些不坐火车,或很少坐火车的人。要是经常坐火车,尤其经常坐春运期间的火车,他们兴许就不会提这样的问题了。
按理说,火车票是一种最普通的社会公共产品,像这样的产品,政府是没有任何理由不保证基本的供给与良好的服务的。如果说一个实际存在的大政府,有时还自诩是全面包办的“万能政府”,连火车票这样的东西都不能整伸抖,弄巴适,是实质上的伸抖和巴适,而不是表面上的咋个咋个,那你还有什么必要去谈什么保障,什么体系,什么和谐,什么深化,什么“科发观”呢?也许,你唯一可谈的就是“中特论”,永远追求中国特色的什么什么论。大概只有加上“中特”的前缀,一切才下得了台阶,打得了圆场。否则就会让现实的铁掌疯扇语言标榜的耳光。
我的意思是说,像火车票这样的东西都要拿给你整得来不明不白,猫腻多端、悬念丛生,疑案重重,那其他的东西,比如宪法通过法院来变质,守法通过违规来转换,油水通过国企来瓜分,专断通过共和来掩饰,包养二奶党,买断三奶会等之类的做法,其黑箱性质的操作岂不成了罄竹难书,辞海难说?
我想,就火车票存在的实际问题,完全有必要创立一门崭新的学科,姑且就叫它“火车票社会学”吧。我认为,“火车票社会学”应就下列的大致问题进行探讨,并作出符合学理的回答。
1. 是什么原因促成了资源、权力、优势过分集中的中国城市的诞生?
2. 如何作出城市之间不平等差序及比较性的定量图表?
3. 春运潮(包括物流潮与人流潮)的历史、文化、经济成因是什么?
4. 最大运量与乘车人数的概数比值,车票缺口是多少?
5. 尽管政府规定了车票价格及手续费上限,但为什么乘客拿到手的票仍是高出此价格和此上限?
6. 假设车票缺口是20%或30%,但为什么仍有80%或70%的人只能通过非正规、非正常的手段来购票?
7. 为什么说一个最正常的公共产品必须要通过非正常的途径来购买这是对所谓制度优越的最大嘲讽?
8. 火车站的控票、分票方式以及各控票点、分票点的加价手段究竟是怎样的?
10. 能否计算出非法利润在所谓合法利润中的百分比?这里的非法利润指制假、欺诈、偷盗车票再贩卖等所得的利润,所谓合法利润指在体制内利用制度性漏洞运作所得的利润。
11. 为什么制假票窝点屡端不止?票贩子被多次在车站广场公审仍层出不穷?
12. 在车站广场公审戴手铐的票贩子是否恰当与有效?真正该公审的是哪一类票贩子?
13. 怎样才能杜绝销售火车票各环节的徇私舞弊行为?
14. 为什么说购票难的问题准确地折射了整个制度的更大破缺与漏洞?
15. 为什么说火车票社会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社会制度败笔学、漏洞学?
以上问题本打算是要在此进行论述的,但时间不够,只好提出来让大家共同思考了。